台南市孔廟

很久沒下台南了，藉這次機會，到台南市四處逛逛；孔廟這個點算是臨時起意。以前修通識教育的時候來過一次，很喜歡這種幽靜的感覺，雖然不至於到世外桃源的境界，但也足以讓人沉澱心緒，靜靜地思考一些事情。

台南市孔廟是鄭成功嗣子鄭經採納諮議參軍陳永華建議所興建，興建於西元1665年，是台灣最早的孔廟。西元1715年重修為「先師聖廟」，並在此設學堂，教化人民，為台灣最早之府學，因此有「全臺首學」之譽。雖然經過多次整修，但除了泮池、宮牆、朱子祀毀於日據時期，其他建築大體上還保持原來的面目；廟埕古樹參天，風景優美。



建築模式遵循左學右廟古制。右側孔廟為三進兩廊式建築，第一進為柱廊式的大成門，門的兩側分別為名宦祠及鄉賢祠。第二進是獨立式殿堂大成殿，外側環繞露臺，採用重檐歇山式屋頂，在建築形式上，地位僅次於重檐廡殿式建築，也是整座建築的主體，主祀孔子牌位。殿內懸掛13方清初至今的元首賜匾，包括康熙、雍正、乾隆、嘉慶、道光、咸豐、同治、光緒八位清帝，以及民國的蔣中正、嚴家淦、蔣經國、李登輝、陳水扁五位總統，是全台御匾最完整的孔廟。第三進為崇聖祠，左右與兩廂連接，兩廂由祭祀先賢先儒神位的東西廡和禮器庫、樂器庫組構而成。

孔廟左側與名宦祠相連的是入德之門，門後就是明倫堂，左學指的就是這裡，也就是當時的教室。明倫堂的左後方，有一座二層樓閣式的文昌閣，奉祀文昌帝君，閣的一層平面及屋頂為方形，翼角檐柱立在基座外，二層平面為圓形，三層則轉換為八角形，屋頂用八角攢尖，寓意著「天圓地方，文昌與孔聖德光被之八宇」。中國的建築有很多趨吉辟邪的典故，蠻有趣的。

孔廟色彩十分單純，由黃瓦、朱牆構成，一般說法是因為孔子出生的周朝崇尚紅色，所以紅色才成為傳統孔廟的主色。而這裡的紅大概分成兩大類：樑柱、門窗是偏紫的紅，彩度及明度中低，而且表面呈不反光的霧面，顯得極為沉穩，有別於台灣一般廟宇的鮮豔亮麗，是我非常喜歡的風格。當然，色彩與樣式也必須是相輔相成的。

孔廟裡的柱子都是極為儉約的圓柱，除了柱珠之外，圓滾滾一路到底，不只沒有龍飛鳳舞，連一般廟宇的對聯都沒有，這個當初修課的時候老師有提過，印象很深刻，大體上是為了避免「孔夫子面前賣文章」的意思，有趣吧！

另一種紅則是牆面上的磚紅色，包絡起整個建築群的色彩意象，格外搶眼。牆面上大體上是素淨的，僅有少數鑲嵌在牆上的碑文。儘管風格低限，但絕不令人感到無聊；你可以在許多小地方諸如雀替、斗拱、垂花、窗櫺等觀察到畫龍點睛的佈局，主從關係相當明確，不會讓人有喧賓奪主的感覺。

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在窗扇、雀替、斗拱等色彩裝飾的塗佈手法上，多半是以組件塊面為單位做單色塗佈，並在色塊邊緣交接處漸次加深或調淡顏色，藉以柔和兩色塊邊緣的銜接，使之產生立體感。這種手法有個專有名詞叫「退暈」。

此外，孔廟的屋頂裝飾中通常都會立幾支圓筒形陶瓶，名為「通天筒」。通天筒是源自於秦始皇焚書坑儒；儒者為了保存經書，興建煙囪狀的藏書塔以避人耳目。爾後為紀念這段史實便將象徵此物的陶瓶置於正脊上，成為孔廟的特徵之一。台南孔廟的大成殿屋脊上就有兩支。

講到色彩，在建築物上添加色彩早在新石器時代就有了，雖然在唐宋之後建築轉趨精緻華麗，但用色也還有一套著色準則，雖然色彩種類繁多，但是風格仍然高雅，不像現在寺廟這般俗艷。仔細考究起來，色彩在中國人的觀念裡，除了是顏色之外，也是地位、方位、及自然的象徵；當然，色彩要能象徵地位必須有一套用色的管制方法，比方說從前只有帝王才能著黃袍之類的，否則各自為政，色彩就起不了這個作用了。

以周朝的建築用色來說，天子居所的為丹紅色，諸侯為黑色，大夫為綠色，士為土黃色。

依古禮，天子太學，中央有一座學宮，稱為辟雍，四周環水；而諸侯之學只能南面泮水，稱為泮宮。以大成門正前方的半月形水池來看，孔子曾受封為文宣王，應是將孔子視為諸侯來看待。照理來說，應當還不到可用丹紅色的境界，這點還得研究研究，或許有誰可以告訴我答案。

在中國傳統社會中，用色並不全然是基於美感或喜好，而是有許多特定的意含與限制。在某個層面上來看，這代表威權統治下的一種專制；連色彩都成為社會地位區分的一種圖騰。長久下來，中國人的色彩感受力漸漸萎縮：用色對中國人來說，是基於身分、方位、象徵等等「文學」性的意義，而不是來自於對色彩本身的色感；換言之，配色是用規定的，而不是用感受的；特別是這些受「禮教」較深的民族。

現在「民智大開」，在也沒有人能限制你什麼色不能用、什麼場合該用什麼色，全憑個人喜好。不過由於全民養成色彩教育實在貧乏，這種大鳴大放的結果實在令人不敢恭維。有人說，台灣人的色彩感受力只有歐美的小學生程度，男人更差，你相信嗎？

每次回台南都會發現市容變化不少，不像從前那樣一成不變，這次注意到一個有趣的小地方；在一些十字路口出現了「紅燈剩餘秒數」的倒數計時號誌。在台北，行人穿越道上會有可通行時間的倒數計時，藉以提醒行人快步通行，在台南，倒數的讀秒不是給行人看，而是給駕駛看；倒數的不是綠燈剩餘秒數，而是紅燈剩餘秒數，感覺上好像賽車場的預備開賽號誌。邊等紅燈邊看倒數計，如果再配上隆隆引擎聲，哇咧！真是會有股想飆車的衝動！！

原刊載日期：2002/05/27